正殿和庆真楼正面陶塑瓦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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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山祖庙简介:佛山祖庙建筑群位于祖庙路二十一号佛山市博物馆内,由祖庙、孔庙、碑廊、陈列馆和园林组成,占地18600平方米,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广东省文明旅游区示范点、佛山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祖庙建于北宋元丰年间(1078年~1085年),历经20多次重建和扩建,现存以万福台、灵应牌坊、锦香池、钟鼓楼、三门、前殿、正殿、庆真楼等明清建筑为主,具有典型的岭南建筑风格。
客居这个南国都市多年,无数次奔走穿行在祖庙路上,但对这座明代洪武年(1372年)就名声远播,现在依旧站在这里的岭南古建筑群浑然不觉,直到2004年春天接到祖庙的拍摄工作,一拍就是半年,我才真正深入到她的亭廊嵯峨,她的博大精深,她那谜一样迷人的瓦脊人物世界。
自此,每当夏季暴雨倾盆、雷霆闪电之时,每当冬季阴雨绵绵天寒地冻之夜,我都会下意识地想念那些瓦脊上的人们,他们那样遥远而深邃地存在,仅与繁华喧嚣一墙之隔。
三门背面瓦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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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脊上的行走
在拍摄工作中,正殿将近45度陡峭的斜山似的房顶上,我的双腿后部从脚跟起得努力向前绷得紧紧的以保证能够在陡峭的瓦楞上直立。我打醒十二分的精神使自己的身体拼命地向前倾斜,但是我的头和上半身得向后仰着,手高高的举着相机屏住呼吸对着依然在高处瓦脊上的“人们”,这样我的身体才能在那样陡峭的屋顶上艰难地维持短暂的平衡而且在400分之一秒的快门下捕捉到清晰的图像,每拍摄完一两幅图片,手和脖子就觉得到了极限,接下来我得向左边或者右边挪动一下位置,才发现整条后腿从上到脚后跟都僵了,绷直得收不回来,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有那么小块地方奇痛难忍,原来是两个脚腕都已被瓦楞磨破,红的血和黑的瓦泥沾在一起。就这样,每次两个来小时保持这非常态的身姿造型,头顶烈日,用镜头去深刻解读瓦脊上的“人们”,然后将他们一个又一个从他们站着的屋顶上“带”下来。
瓦脊人物和他们的故事
这林立在瓦脊上的几百人和他们生活的山中茅篱、江边农舍、汀洲水月、池塘烟雨、草甸幽幽一起停顿下来,朝夕相伴。152个旷远的生命就住在一个个动人的形体下面,组成那30米长1.8米高巍峨壮观大气磅礴的陶塑瓦脊,横空出世的样子。从光绪25年(1899年)到今天,一百多年过去了,斗转星移,风吹不到,雨冲不跑,雷霆闪电亦无恙。他们高高地立在屋顶上经年不断地向不同时代迎面走来的人们讲述着一样的《甘露寺》、一样的《姜子牙封神》、一样的《舌战群儒》。背面的149个人物也在天地间无声地叙述着《郭子仪祝寿》的故事好百多年了,不想挪动离去的步子。还有前殿正面的26个人物,背面的27个人物,正殿正面的31个人物,背面的31个人物,庆真楼正面的36个,以及前殿东西侧的46个人物,他们都统统地走进了我的世界。渐渐地我和他们熟悉起来,我们一起探讨尚未考究出来的故事。我希望自己是个发现者,我的眼睛和镜头总是充满探究,总想用镜头不倦地去解读时间长河里某个阶段那些勃发的生命力所铺排出的充盈着萌动力的帧帧画幅,寻觅更多关于人自身永恒的故事。我喜欢他们那被朴素地叙述的状态,在不温不火中呈示着人生、时代场景的真实样子,经过时间的冲洗他们已经成为一种符号,成为一种研究对象。在它面前人只能静静体味他们的灵性,从中亲证自身的生命。
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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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镜头触摸他们精神世界
无数次在一座又一座更高更陡斜的屋顶上,真怕自己的唐突惊扰了他们,我久久地踯躅在擅长讲传奇故事的他们中间,独自面对他们这个没有语言的世界,独自自言自语或者不言不语。21世纪的阳光从他们百多年前的笑颜上折射出莫名的感动。他们是存活着的!我深信,他们不惟有完整的物质建构也有完整的精神建构。我一边拍摄一边试图在瓦脊上发现那个时代人们精神的碎片,触摸他们那个走远了的时代旋涡底下深深的潜流,止不住地想融进时间的长廊与他们作番交谈,用我蹩脚的白话。在屋顶上我走过他们的街市,那是个气候温暖潮湿的街市,不像现在这么闷热,空气中充盈着成熟瓜果香味的街市,风吹着轻轻地从河对岸飘过来,围绕城区的汾江河闪动着绿色的波光,珠江三角洲的太阳、蓝天、绿树,城镇中繁华的街市,河的两岸朴素自然的房子,徜徉其中,让我应接不暇,叹为观止。我穿越人群,深入到他们的世界,用他们的思维,他们的情感,他们的眼睛,他们的心,看他们看到的一切,感觉他们感受到的一切,想他们能想到的一切,然后表述他们不能表述的一切。日月悠长,光阴荏苒,大千世界,循环往复,他们这方安静了,我们这方又开始喧嚣了。暖暖的淡淡的金子般的光晕还照在他们的脸上,似乎刚刚从地面上离去,立即就要回来,谁知来的却是百多年后拿着相机近距离端详他们的我。在一个又一个故事中我与他们相遇,我用眼睛和心灵去找寻百年前被人们凝固下来的这些处于时光长廊中“过去时”的人们的新表情,然后扣动快门,将他们存留在我们这个时代的胶片上、记忆卡上。
我总是在他们的身影背后看见了另外一群人,那就是把他们搬上瓦脊的工匠们,他们一辈子都呆在他们的陶艺人物和他们的工具之间,一辈子都在幽暗的作坊里度过。他们的一辈子,父亲的一辈子,祖父的一辈子,曾祖的一辈子都在作坊里度过。这就是石湾公仔的故事。他们将静态的人雕塑成动态的可延续可想象的故事,展现人生波澜壮阔的生命本质。他们将一块瓦片的空间发挥到极至,瓦片上不仅有形形色色的人,还有他们家的牲口,还有他们的房子,房子的楼上还住着人以及左邻右舍的关联,就这样将动人的故事和动人的人永恒地凝固下来。而每一个形象的构图和色彩,前后左右处理得那么和谐,和谐得使时间和空间安详对视,在无声间对峙出让人不敢小觎的传代强势。他们见于空间是一种气势,见于时间是韵味无穷。他们斑驳而低调地透露着自己吓人的辈分,但足以傲视周围其它建筑和任何现代的装饰,甚至今天甚至未来的摩天大厦。
于是我止不住地想向如今不知飘在何方天空的瓦脊创作者们深深地鞠上一躬,古镇佛山的子子孙孙们永远为他们自豪! |